艾譜莉吃完晚餐, 仔細地收拾好垃圾。

她在天臺上四處望了一圈，找到堆積在天臺上的紙箱。

她在其中挑了一個大小合適的紙箱搬到天臺樓梯間，也不嫌棄灰塵, 拍拍箱子就往裏鉆。

一直跟在她身後不明所以的迪克：“你在幹什麽？”

艾譜莉縮在箱子裏，大小剛好合適，她抱著膝蓋蜷縮在裏面, 只在紙箱後面露出一雙不停眨啊眨的藍眼睛。

“我在準備今晚睡覺的地方。”艾譜莉理直氣壯道, “我又不知道其他地方, 這個地方可以擋風, 又可以遮雨, 沒什麽不好。”

迪克的靈體圍著她轉了兩圈，似乎是想把她拉出來, 但他和艾譜莉處於一個只能幹瞪眼的狀態, 他臉上露出了艾譜莉熟悉的“不讚同”的表情。

“你買了附近的快餐, 你肯定有錢。”迪克說, “這裏太不安全了，你應該找一家旅館住。”

艾譜莉抱膝坐在紙箱裏，“可是我只有一個人, 大的酒店我沒有駕駛證和護照, 辦理不了入住，小的酒店我自己住不安全。”

她像釣魚似地幽幽嘆氣，“這還不如睡在紙箱裏呢，反正這裏平時又沒有人來，你也在這裏。”

迪克被她的邏輯繞進去了，關鍵是他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總不能真的讓小朋友睡紙箱。迪克一咬牙, “你去住小旅館, 我守著你。”

艾譜莉眼裏閃過一絲詭計得逞的笑, 她掩飾地咳了幾聲，不讓自己表現得太高興，“真的嗎，你知不知道附近有哪一家旅館是適合我入住的？”

沒有人比蝙蝠家族更了解這些，哪怕他們現在轉入地下活動。

艾譜莉在其他人都看不見的迪克的指引下找到一家環境還算可以的旅館。她踮著腳趴在櫃臺上辦理了入住，迪克和她一起去了房間。

他倒是自覺，在房間裏外轉來轉去，檢查了一番有沒有不安全的地方，指點艾譜莉看了幾處地方。

做完這些，他才對艾譜莉說，“你睡吧，我在門外守著你。”

“為什麽要在門外呢？”艾譜莉說，“門外也不能及時幫到我，你也不方便坐在地毯上吧。”

這其實是一句托詞，迪克就守在她門外，靈體不需要開門，可以直接飄進來。

艾譜莉指向墻邊的沙發，“你可以睡在那裏，我有床睡，今天肯定用不到沙發的。”

再推辭下去，對一個大人來說就不體面了。

迪克輕飄飄落在旅館房間的沙發上，“你休息吧，我來守著。”很難說明變成靈體後，他還需不需要生前一切吃飯睡覺的動作，迪克覺得那更像是一種心理安慰。

但艾譜莉很滿意，她跑去洗手間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直接爬上床。今天對於一個小朋友來說是漫長又勞累的一天。

艾譜莉軟軟地打了一個哈欠，“明天見，晚安……”

她把“爸爸”這個單詞吞下去，幾乎是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或許人在幻境中也需要睡眠，艾譜莉一覺醒來，只覺得自己精力充沛許多。她擡起頭四處張望，看迪克半透明的身體正坐在窗臺上就放下心。

“早上好。”她沖迪克高興地招呼。

迪克扭過半邊身子，臉上是面對艾譜莉時慣有的笑意，“早上好。”

迪克不是一個總把微笑掛在臉上的人，實際上芭芭拉總是抱怨他“愛當領袖”，偶爾他自己也會懷疑他陽光的笑容是否屬於讓別人放下戒心的手段。

但艾譜莉是不一樣的，他看到這個孩子，就情不自禁的微笑起來，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全部展示給她。

艾譜莉不知道大人覆雜的心理活動，她打開旅館的電視，沒有幾個臺。艾譜莉放著新聞當背景音，在洗手間洗漱。

媒體現在很少報道超級英雄的事，這是一個為難的話題。歌功頌德有違本心，尖銳評論可能招致禍端。

只有少數幾個媒體願意像報道國家總統訪問別國那樣不摻雜任何感情描述事件，這成了普通人了解超級英雄們的唯一渠道。

很巧的是今天播放的是有關超人的消息，這個和艾譜莉的克拉克叔叔除了長相外完全不同的男人站在電視機前有條有理地闡述自己的觀點。

僅僅看他的表情，他不認為自己的想法偏激。

迪克看著電視上的場景，抿了抿唇。這種借用媒體向全世界包裝自己的行為是克拉克從來沒有做過的，在大都會被夷為平地以前。

艾譜莉刷著牙，她心裏沒有多少驚訝。隔著電視屏幕，她不能感知眼前的超人是否是她認識的克拉克。

但她覺得不是。她和克拉克打交道的次數不是很多，她確信那是一個太陽般宏偉寬廣的男人。

她不了解克拉克，可是她是了解喬納森的。

喬納森的善良、正義都繼承自他的家庭，他們是一個行非凡之事不以神明自居的家族。

艾譜莉歪著腦袋，好好想了一會兒，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喬納森的爸爸身上，他會怎麽做。

他會悲傷、會暴怒，說不定會縮在堪薩斯的農場裏一蹶不振很長時間。

他不會去傷害自己的朋友，不會把自己當做神。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力量的恐怖與光明的可貴。

他既是一個渴望幸福的凡人，又是一個偉大高潔的英雄，他會流淚，但不會向想要他墮落的人認輸。

不然他憑什麽是“超人”？

擁有超能力的人有很多，在地球生活的氪星人也有不少。

可是超人只有一個，當人們望見紅色的披風劃過大都會上空，他們就知道自己等來了希望。

電視中的新聞仍在繼續，鏡頭拉遠，露出這個世界超人的上半身。艾譜莉刷牙的手一頓，差點把牙膏沫吞下去。

她含著牙刷跑到電視機前，恨不得一頭鉆進電視裏。

她死死地盯著超人胸口的東西，那是嵌在他制服裏的一塊紅色晶體，和艾譜莉在九頭蛇小鎮的基地裏帶回來的那塊晶體一模一樣。

這樣東西原本應該在布魯斯手裏，在蝙蝠洞的某處保存著。

艾譜莉嚼著牙刷，“這是什麽？以前的超人身上沒有這個東西吧？”

迪克知道一點其中的內情，“這是用來防止心靈控制的，畢竟那是超人眾所周知的弱點之一。”

他看著艾譜莉皺起的眉頭，“怎麽了？”

艾譜莉一下一下地挪著牙刷。紅色晶體在超人的胸口，可能代表他被控制著，更有可能，他在這個幻境裏是她媽媽的代表。

艾譜莉還沒來得及仔細想過，自己為什麽一推開門就身在幻境裏。她意識到關鍵，一定是地下的蝙蝠洞出了某種問題。

艾譜莉想到一件事，她問迪克，“你認不認識托尼·斯塔克？”

正義聯盟出這麽大的亂子，沒道理覆仇者聯盟只在旁邊看著。

沒想到迪克露出疑惑的神色，“這是你家裏人嗎……這個名字我好像聽過，有點印象。”

艾譜莉去洗手間吐掉嘴裏的牙刷沫，漱了漱口坐回床上。她行動過幾次，大多數都是跟著達米安或者傑森一起，決策部分由團隊裏的領袖決定，艾譜莉只需要作為吉祥物跟著跑。

某種意義上，她媽媽的想法是對的，作為與這個幻境格格不入的人，艾譜莉孤立無援，她的孤立不是沒人照顧，而是需要自己制定計劃，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她盤腿坐在床上，一點點理清目前已知的情報。

這裏沒有覆仇者聯盟。超人站在她媽媽那邊。達米安在超人陣營。家裏其他人行蹤不定，除了迪克在艾譜莉旁邊，而艾譜莉有傑森的聯系方式。

一個腦袋從上房垂下來，黑色的短發像某種短短的流蘇。艾譜莉擡頭望上看，迪克整個人倒立在空中，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你在想什麽？”他問，“小朋友總皺眉，長大以後眉毛就會定形，扭不回來了。”

騙人，達米安的眉毛就看起來能縮能伸，靈活得很。

迪克端著下巴，“你為什麽會找上我也很奇怪，我怎麽突然就變成你的保鏢了？”

艾譜莉可憐兮兮地垮起臉，“你是不是嫌棄我？”

“沒有沒有，”迪克連忙否認，“我只是覺得奇怪，你是一個有很多秘密的小朋友。”

艾譜莉一本正經，“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迪克“謔”了一聲，“你還沒有我的腿高。”

艾譜莉不管多少次也會強調，“我已經有一米了！”

她考慮過要不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訴迪克。可是這太駭人聽聞了，她要怎麽讓迪克相信全世界的人都不清醒，只有艾譜莉一個人知道真相呢？

艾譜莉需要尋找證據，一個可以讓他們發現破綻的證據。

擺在面前的有兩條路。

一條是去找達米安，如果他是艾譜莉認識的那個暴躁小矮子，他的本心肯定不會站在超人那邊。

一條是去找布魯斯，蝙蝠爺爺很萬能，艾譜莉只要提出一個假設，他自己會想辦法去做證明題。

艾譜莉糾結片刻，選了前者。布魯斯的身份在這個幻境裏很特殊，她現在還不夠得到足夠的信任，能夠站在他面前。

艾譜莉看著在房間天花板上漂浮的迪克，目光有如看到游戲裏的引路npc般慈祥。

她看看自己的親爸爸，內心邪惡地微笑。

“其實我是來找達米安的。”艾譜莉做出悲傷的神色，“我是他基因上的妹妹，我在盧瑟的實驗室裏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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